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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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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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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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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雨走后,  戚映竹带着叶行一起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发觉戚映竹与自己师父的不同:

        早上时,戚映竹会在门外柔声细语地喊他起床。他犯懒撒娇时,戚映竹会拿着湿帕子给他洗脸,  他转头可以趴在床上继续赖床。戚映竹绞尽脑汁研究他能吃什么、不能吃什么,  每日的食谱尽量不重样。戚映竹严格控制他的每日进食数量、每日练武时间,她还会教他读书写字,夜里哄他入睡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叶行跟着戚映竹,  他的哮喘一次没有犯过,  也没有一次因吃到不能吃的东西而濒临死亡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因此面色红润,  自三年前离开天山后,第一次长了些肉,  而不总是瘦骨嶙峋、常年病弱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次深夜的时候,  叶行看到戚映竹伏在案前,仍在研究他的食谱。夜那般深了,她那般羸弱,一边写字一边掩帕咳嗽。她自己身子骨都不好,  却还要照顾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心中十分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身体,  对谁都是一种拖累。他努力乖巧懂事、讨好时雨,内心深处,怕的也是时雨会抛弃他,丢弃他……就如同天山派那样,当知道他不能习武、快要死了时,  师伯师叔们便都放弃他了。什么“九玉莲”是为了他……那都是哄外人的图好名声的话儿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,他跟着师父。敏感的叶行很快发现时雨是个何其无情的人,于是他更加惧怕。他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,  习武也需要旁人看着不然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丧命。他也不能刻苦习武,只要他太投入,  他的身体就受不了……人生对他来说,就是苦熬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有时恼时雨的没心没肺,根本注意不到他不舒服;有时又喜欢时雨的没心没肺,师父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习武奇才、要不要出人头地。时雨只要他活着就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年,叶行跟着时雨,吃了很多苦。时雨之前两年一直在被追杀,叶行也跟着他出生入死,不知多少次濒临死亡,又被时雨救回来。叶行常觉得,他师父这般没有心,是个很让人羡慕、很了不起的人。因为没有心,所以不怕被他拖累,但……也不在乎他。叶行都不懂,时雨为什么一次次救他。明明……并不是特别将他这个徒儿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这般敏感的小孩儿,不知因时雨的粗心大意受了多少委屈。安慰他的,仅仅是时雨对谁都一样,不独对他这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如今……戚映竹出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才知道,原来师父与这凡尘俗事唯一能感知的线,是阿竹姐啊。原来师父是通过阿竹姐,在加深他与这个人间的羁绊。

        而阿竹姐,是这般温柔细心的女郎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曾经吃过醋,担心过若是时雨要娶阿竹姐,成婚后,师父会不会更当自己不存在。他带着一种恐惧心去讨好阿竹姐。然而现在叶行被戚映竹带着一起生活,他渐渐放下心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师父不需要有人陪伴,但是阿竹姐需要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要阿竹姐喜欢他,师父就不会丢下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阿竹姐……像阿母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心中下定决心要更加讨好戚映竹才是。

        --

        五月清晨,一夜雨后,杏花碾落成泥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陪着戚映竹在院中晒药时,马蹄跫音响彻在外。二人抬头,篱笆木门外,一队骑士下马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微怔忡,叶行灵活地一下子跳起。那队骑士在门外徘徊半晌,抬头向舍中院落那抬眸望着他们的女郎拱手,朗声激动道:“映竹女郎,我们终于寻到你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惊诧地站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叶行人到她腰部,却紧紧在前,要挡着来人冒犯。他警惕地盯着院外那些人,脑中飞快转动如何通知自己师父和“秦月夜”时,戚映竹问院外:“诸位……是何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来人答:“映竹女郎,我等是宣平侯府的卫士。这些年,女郎远走,君侯与夫人、女郎少公子都分外伤心,想着您,一直托人找您!早前女郎去敦煌县令府时,因一张寻人画像,我们终于找到了您的踪迹。女郎,请跟我们回京城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行诧异仰头:“阿竹姐?”

        ――什么侯府?他们在说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手扶着叶行的肩,微微摇了摇头。她并不往外走,只拧眉道:“我早已与侯府脱离关系,割发断情,之后又托阿瑛将落雁山上的钱财归还侯府。养父养母养我一场,我也很感恩,但我此生还不了情,只等来世了。诸位请回吧,我不会回京城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卫士首领急切道:“先前女郎与府上有误会!君侯与侯夫人知道委屈了女郎,女郎病重离开时,府中人也十分伤心……待从我们女郎那里得知女郎您活着,君侯与夫人才放下小心。自然,侯府并非要逼迫女郎如何,实在是、实在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看对方面容悲戚,却也仍蹙着眉,并不言语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位女郎心是有些凉薄的,不然也不会一走了之。卫士见识到了,也不敢将戏做得太过,恐这位女郎更加逆反。他低下头,更咽道:“我们君侯病重,即将、即将……思及往事,深为想念女郎。君侯只想在、在……之前,能够见女郎一面!”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怔然,脸色微白。她再是想与侯府了断,听到养父病重若此,也不禁心里生焦:“养父之前身体硬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卫士唏嘘:“朝中诸事相逼,如何说得清。女郎,您是在侯府长大的,那些许钱财,又岂能当真了断情义?属下说句难听的,侯府在您身上花的精力与钱财,您此生无法还清……但君侯对您并无所求,只想见您最后一面。到底父女之情,多年情义,您总要满足君侯的最后一个愿望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另一卫士说服:“您想想昔日君侯待您的情!”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抿唇,目中生出挣扎。她怔忡半晌,想到昔日年幼时,她身体还没有病得那么厉害时,养父养母也是与她亲近的。有一日中秋,他们一家人一起看烟火。

        年幼的女孩儿被烟火吓得瑟缩,年轻的宣平侯大笑着将她抱入怀里,捂住她耳朵。宣平侯与夫人笑谈:“咱们阿竹这般胆小,以后可得嫁一个威武得什么也不怕的郎君,好好护着阿竹才是!”

        侯夫人嗔:“君侯尽是说笑。阿竹还小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宣平侯便低头,与年幼的女孩儿抵着额,用胡子扎她。她至今记得养父当时眼中的笑:“是啊,阿竹还小。什么算命先生的话,都是胡说八道。咱们阿竹要慢些长,要好好在阿父阿母身边多留两年。阿父阿母,舍不得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――只是可惜,富贵如侯府,父母子女之情,依然敌不过病痛的折磨。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其实也理解,他们是怕在她身上放太多心,她去了后,他们会接受不了。可是、可是……

        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低下眼睛,她脸色苍白地问:“养父当真……不行了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卫士答:“君侯想见您最后一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在一旁急得跳:“阿竹姐,你答应等我师父的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蹲下来,对他柔声:“小行,人生一世,总是要有些温情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心中再是多怨多怪,可侯府对她的养育真实,她不能否认。她自是一个道义并非黑白分明的善人,但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养女做的不好。她是下定决心远离那一切、过好自己日子的,然而养父不久于人世……她希望自己是彻底冷血无情的人,可她不是。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对卫士说:“这是最后一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卫士目光闪烁。

        --

        那些卫士等着戚女郎收拾行装、与他们一同返回京城。戚映竹一下午都在一边收拾行李,一边劝说闷闷不乐的叶行。到夜里,药娘子行医回来,得知自己小徒儿的身份这般厉害,如今要离开自己,药娘子也是不快。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安抚完了小的,便又要安抚大的:“老师放心,我只是回京城看父亲。之后我还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药娘子耿直道:“人家有亲女儿亲儿子在,你凑什么热闹?人家当初不是都把你赶到那什么山上住了么,这不就是说人家也没多喜欢你,人家喜欢的是自己的亲女儿,怎么会临死了想起你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戚映竹怔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解释:“即使我在落雁山上,那些珍贵药材,都是侯府给的。后来,我病重得起不来的时候,阿瑛带着御医经常来看我。阿瑛后来更是带我一同找父母……若非侯府点头,阿瑛怎能那般行事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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